最後，岳非還是沒法理解自家的父親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
岳江紅也不是那種什麽都說明抹殺孩子獨自思考能力的人，所以他沒有多說，甚至沒有打算把之前的話告訴現在的新朝廷。

不是他不愛國，而是連這樣的東西都想不明白，這個新朝廷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？

政事、意志……就算客觀正確，也不一定能保證“永恒”。

……

在岳非走動的這些日子裏，心蘭也頻繁去見一個人。

一個“改造人”。

因為聖療師的特殊身份，她揮出的劍大部分都是治療用的劍，而那時在精神世界的那番對話，是有意義的。

“為什麽，為什麽要選擇我！”

房間中，醒轉過來的元吉怒吼道。

依舊是改造人的龐大身軀，只是頭顱處的面容變得更接近當初的元吉，氣息也一樣，體內流著的血液也在慢慢地變得與他相似。

“因為你是完整嵌入其中的個體，靈魂保全得最完整……”

“我問的是為什麽不讓我就這樣死去！”

元吉大吼了一聲，悲痛欲絕地低下頭。

當時的司馬棣還有一絲殘魂，就算這一絲微小無比，心蘭也是有能力將之還原的，就像用人體很小的一部分來進行克隆那樣，最多是時間需要得比較久，但對於心蘭而言，哪怕是要十年、二十年，只要司馬棣說一句“我還想活下去”，她都會義不容辭。

但是沒有，司馬棣選擇了消逝，只為了把機會留給他，留給他這個沒用的廢物！

如果他的能力更好一點，能把太原牢牢抓在手中，或者他能早點察覺司馬世民的陰謀，或者……元吉一次又一次把一切責任攬在身上，可這樣做只是令自己更加愧疚難受，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地討厭起自己，埋怨起心蘭。

這樣做的確很無理取鬧，但是人都是需要發洩的，所以——

“啪！”

心蘭果斷給了元吉一巴，然後拉住他的衣領。

“我不會說什麽讓你好好活下去的話，你有自己選擇的自由，但你如果真的已經變得成熟，就給我去做你想做的事，即使是死。”心蘭難受地收回手，“而我這一巴，就當瞎了雙眼，白救了你這個家夥的報酬！”

元吉呆了好一會，然後淒然一笑。

原來如此，他也終於醒悟過來了，如果他是真的後悔，早就自行了斷或是什麽了。

但他只是在撒嬌，渴望心蘭能夠安撫自己，果然他只是個廢物。

心蘭什麽時候離去的，元吉沒有察覺，但他已經清楚自己的心情了。

這一天過後，元吉從房中消失了，他沒有和心蘭打招呼，甚至沒有去見隆基，僅僅是在屋中留下簡單的紙條：

“我不想當繼續廢物了。”

憑借如今的讚頌師能力，心蘭輕而易舉就能找到離去的元吉，但她沒這麽做，因為元吉也在依靠自己的能力努力前進著。

……

新帝登基，光明派在完善地球志的唐史的同時，也沒有忘記趁機邀功。只是心蘭和劉天堅決地把他們掃地出門，一時間讓不明內幕的人民摸不著頭腦。

“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讓天下人了解光明派的時候，但該做的還是必須做。”

沒能公開公正，心蘭雖心有遺憾，但也沒有遲疑，而光明派的反應也僅是在朝野叫囂了一下，並沒有真的做什麽。

當然，明面看來是光明派打算借助大宋的力量，但實際上他們在策劃什麽，就只有光明派自己才知道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那死亡的883人的名單是心蘭親自確認過的，而這之中，並沒有房如晦的名字。

1月5日，內戰結束後的半個月，荒無人煙的山中，光明派的神把《晉書》取出。

“時機到了，歸來吧！”

能成為地球志史書的作者，所擁有的福利，自然不僅是世俗那些利益，畢竟投靠光明派的不少人本身就位居世俗的高層，如果僅靠威脅，這個組織也不會存在數千年了。

無數光子自書中噴發而出，然後在布滿這片區域後，萬千光子迅速收縮，最終匯聚成一團。待光團逐漸變得黯淡而消散，一個渾身赤果的男子略帶茫然地從中走出。

正是房如晦，他與《晉書》綁定靈魂，就算自爆靈魂，也能再次重組覆活，這也是不少人打破頭顱也想成為作者的原因。

只不過如果心蘭在此，一定會質疑這種覆活的真實性，因為，在有靈魂模板的情況下，完全制造一個一模一樣的人，也是這樣的操作，但之前存在過的房如晦，也是真的死去了。

當然，光明神也有屬於他自己的解釋，因為這不單純是他的力量，更有“地球志”這個聖物的幫助在內，涉及聖物，就算出現假死這一奇跡也沒什麽奇怪。

對於房如晦來說，他更願意相信是後一種情況。

“抱歉，萬能的神，我徹底失敗了。”回想起一切的房如晦當即跪下，“下一次，我絕不會失敗！”

“知錯就好，不過房如晦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。”

“是，之後我會連容貌也徹底改變，還請神明賜予我新的名字。”

“就叫杜玄齡吧。”

定下名字，杜玄齡一頭熱血就燃起，他巴不得馬上就去為光明派謀劃天下，把大宋和古蒙一並推入火坑，然而神搖了搖頭。

“不用我們操心。”

……

抓住了德米霍夫，大宋朝廷當然以此來質問吐蕃使團，而吐蕃使團在拖了一段日子後迫於壓力總算決定給大宋一個交代，但5日的中午時分，整個吐蕃使團消失了，而德米霍夫也死在了獄中。

為此，心蘭迅速追了出去。

“沒用的，他們是用那個回歸星辰的能力逃跑的。”劉天通過燕雅的召喚鳥傳音。

“我知道，但是——”

劉天感應不到，燕雅也沒發現，但作為讚頌師的她明確感應到了。

那個來自古蒙的男子在邀請她！

……

中土是幸運的，他們是人類文明的搖籃，科學界的四大發明出自於中土，他們曾經無比輝煌，視四方為蠻夷之地，可惜魔法時代的到來，讓中土沒落了。後來中土史上最年輕的王者吉爾崛起，也不過是讓這個古老的大地挽回幾分顏面，世界的中心已然不覆存在於中土。

西方是幸運的，他們開創了魔法時代，而幸運的哥倫古國則是掀起了大航海時代，成為西方首屈一指的文明大國。然而，沈浸在文明上國的虛榮之中，哥倫逐漸腐朽，甚至被東北崛起的阿拉貢蠻族多次滅國，到了後來，連昔日的屬國大和都來侵略他們，等他們重新覆國，已是元氣大傷，落後其他西方國家數百年了。

大和是幸運的，作為一個從屬國，卻能反噬曾經的主人，一時間整個大和都挺直了腰板，野心也隨之膨脹上天，於是他們把目標望向了當時占領更多土地但是默默無名的極西大國，然後結果，就是世間多出了美和合縱國。

美和合縱國是幸運的，起於極西蠻夷之地、作為大不列殖民國的他們一直奉行孤立主義，冷眼看西方，在被大和強硬地敲開國門之後，他們才發現自己是那麽的厲害，因此他開始反撲西方，打算作為世界的執法者而存在，一次次地制造著戰爭。然而仇恨的力量是會積累的，被屬國反噬的大不列最終投靠了魔界，向美和合縱國發起了覆仇，之後漫長的時間裏，美和合縱國都疲於和魔族對抗，直到覆滅。

羅馬是幸運的，在經歷了數千年的紛爭後，他們趁著美和合縱國無暇東顧，終於統一了西方，雖然之後帝國短暫崩潰，也最終由中興之主希特重新收覆失地再度走向輝煌。兩度興盛，甚至吞並曾經的哥倫，讓羅馬相信自己終將天長地久，並自豪地稱呼自己為“羅馬民族”，征戰四方，讓條條大道通羅馬。

直到他們遇到了那個橫亙在西方、中土、東方三域、被他們稱呼為蠻夷的國度。敗退歸來的他們沒多久就徹底覆滅了，國家四分五裂，直到拿破重建馬羅，才好不容易恢覆元氣，這時魔族卻也已經消滅了美和合縱國，如潮水般湧向馬羅，疲於與魔族戰爭的馬羅，雖然國力猶在，但永久與強盛無緣了。

極西、西方、中土皆沒落了，這一次，幸運落在了東方，落在那個統一三國，結束南北內戰，名為大宋的國家頭上。

……

“來了嗎？東方的聖女。”

來自古蒙的男人和藹地和心蘭打了聲招呼。

是的，心蘭讚頌的不是大宋，但也不是遼闊的世界，她清楚自己的極限，也清楚和平不是一個國家努力就能達成的結果，所以她讚頌了整個東方。

包括古蒙在內的東方。

只是古蒙一直被神秘的星辰之力掩蓋天機，她即使讚頌了也沒能感應到那邊的人民思考什麽，能夠成為聖者，長平裏的四十萬亡靈功不可沒。

當然，心蘭不會這麽想。

而對面的男子也沒這麽想。

“感謝你讓那群戰士得到了解脫。”

男子的語氣是那麽真誠，但心蘭的心情一點也愉快不起來，看到男子的那刻，她就知道這是和岳江紅類似的人。

但她還是收斂起偏見的念頭，主動伸出象征和平的手。

“不用謝，我所謀求的僅是和平之道。”

男子沒有接。

“很不巧，那從來都不是我們所謀求的道路。”

心蘭沒有放下手。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人有比活著更重要的東西。死了的確是一無所有，但我們更希望死亡來臨時不會後悔。”

“所以你就要把成千上萬的人民卷入戰爭？”

“世界上的戰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，如果我們現在不戰鬥，將來滅亡的只會是我們……從你們是文明方的那一天開始，就註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。”

這句話心蘭聽懂了，但她不能接受。

“我們可以幫助……”

“抱歉，我們並不想被別人改變。”

男子咧嘴一笑。

“當然，我不是否定你們的正確，但我們也是有屬於我們的存在價值，以及……夢想。”

“夢想？”心蘭微微一楞。

男子深吸一口氣，閉起雙眼，回想到那人的身影，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會心的笑容，旋即睜開眼睛，用堅定的眼神看向心蘭。

“沒錯，夢想，至死不休的夢想，那是我們星之國萬年來的理念和追求，決不妥協，也不會悔改！”

“那種東西，比國家和人民還要重要？”

男子肯定地點了點頭。

“嗯，那是我們生存的動力……放心，我們會給予你們準備的時間。”

“為什麽要那樣做？”心蘭有些搞不懂了。

“因為那樣才有趣。”

因為那樣做，才會有人期待。男子在心中默念。

男子消失了，下一刻，他的聲音響徹雲霄，響徹大宋，響徹東方，響徹整個世界、響徹整個宇宙。

“我在此宣布，三個月後，古蒙正式向大宋宣戰。”

男子的虛影出現在天空，仿佛籠罩住整個星球。

這不是錯覺，生而知之雖然無法了解聖者的一些秘辛，但是聖者的容貌從來都不是什麽秘密。

只是她沒有想到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會是這個有著“宇宙之王”稱呼的人——

“我艾提拉在此立下誓言，必滅此國！”

（第二部分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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